我對你不再是愛，而是恐懼

梁以純是我十年前的閨蜜，我們有十年沒見，今天我坐着高鐵到一千多公里她家與她相聚，心裡的興奮讓我坐立不安，一路上我在想，這個白白胖胖的女孩會變成什麼樣，還是那個我熟悉的閨蜜嗎？

走出高鐵站看見梁以純蔟立在那朝我咧嘴笑，樣子一點都沒變，我立馬拖着行李快步地朝她走去，她踏着大步一下走到我跟前搶着幫我拿行李。「你一點都不變」我們異口同聲說。

一路上我們聊着這麼多年沒見對彼此的思念，沒一會就到她家。進梁以純家，她臉瞬間像晴轉多雲黑了起來，她沒有說什麼仍笑嘻嘻地帶我參觀她的家，跟我講述她成家的經歷。

突然梁以純問：「小蒙，我好想離婚怎麼辦？」

「想離就離吧！」

「不行，他不肯和我離婚。這幾年我們的日子過得備受煎熬，可是他就不肯讓我走。」

「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非離婚不可？之前你們不是挺好的嗎？」

「剛在一起時他確實對我挺好的，送我一千多塊一件的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天天陪我逛街，什麼事遷就我，回家還幫忙做家務，煮飯，買菜……可是那個讓我心動的男人已經不在了，他現在什麼都不做，還動不動說我這做不好，那做不好；去買東西不幫忙拎；做飯晚了，就罵我一頓；不給錢我花，還不讓我去工作……我真的受不了這樣的生活。」

我看着她額頭上的疤痕問：「你額頭那怎麼啦？之前好像沒見過這道疤。」梁以純指着床頭櫃說：「就在那裡碰的。那天晚上他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我在陪孩子玩，他突然走過來揪住我的頭髮，把我頭往那裡磕，不停地磕，仿佛要把我弄死他才肯擺手，血不停地流他還不停手，直到我女兒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喊『爸爸，不要打媽媽，不要打媽媽』他才放手。然後他帶我去醫院縫針，這道疤就一直在這，我真得恨死他。」說完梁以純眼圈紅了。

梁以純挽起褲腿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大腿內側有條蜈蚣般的疤痕，梁以純指着疤痕說：「這也是他弄的，晚上我在洗澡，他進來對我動手動腳，我沒站穩，旁邊的拖把剛好掉下來戳進我大腿，我去醫院縫了二十多針。那時候是冬天又冷又痛，過了半個月我還下不了床，一個半月過去了我走路還一瘸一拐。我跟他提離婚，他死活不肯，跪在床邊求我原諒他。看着女兒還小的份上，我原諒了他。我以為他會改，誰知道沒過多久，他又大巴掌打我身上，我身上全是黑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我偷偷報了警，警察來了，對他一頓批評，他認錯很好，並保證下次不打我，警察就走了，然而這一鬧，整棟樓都知道我們關係不好，他為了面子那段時間出去，會幫我提東西、抱孩子，給別人一副好老公的印象。」

梁以純伸手抽紙巾擦眼淚，聲音變得哽咽起來，她接着說：「世間要是有魔鬼一定非他莫屬。自從報警以後他對我好還沒兩個禮拜又開始打我，他打我只打有衣服遮住的地方，而且他一要打我就把門鎖好，把我手機沒收，他怕我再次報警，怕我拍視頻留下他打我的證據。我都不知道哪一刻會被他打死。」

時鐘指到三點五十分，梁以純站起來說：「我先去煮飯。」我跟着她進廚房，有點不可思議地問：「你怎麼這麼早煮晚飯？」「我要是煮飯晚了，等會他回來了又得給我臉色看。有一次我大姨媽來了，肚子痛躺床上睡覺，睡過頭了，他回來瞧見廚房還沒煮飯立馬罵我一天到晚在家無所事事，就知道睡覺，連飯都不煮，不知道我能幹些什麼……罵完後，他一個晚上陰着臉，瞧着我心裡恐懼。他每天五點下班回到家脫鞋時會往廚房瞥，要是我沒炒好菜，他就黑着臉，好像我欠他幾百萬似的。你說我敢不敢晚煮飯？」

聽了以純的話，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有種想逃離她家的感覺「我來你這，他會不會不高興，過後會不會給你臉色看或打你？要不我過兩天再來看你。」以純一直講她的老公為他，不說他的名字，也不喊老公，我也不知道她老公的稱呼，所以我也只好跟着以純說他。以純忙說：「不會的，他雖然對我不好，但是對別人挺好的。我們家這兩年沒來過一個客人，我們那麼久沒見，你還肯來見我，他不知道有多高興。」此時的我才稍微安心些。

我站在旁邊看着梁以純熟練地洗菜、炒菜，我對她說：「以純，想當年你蔥和蒜不分的人，現在廚藝既然這麼精湛？」

「還不是結婚後生活逼得，一日三餐是我的工作，沒有報酬的工作。我現在除了會做可口的飯菜，什麼都不會。」當她最後一道菜下鍋時，我聽見插鑰匙開門聲，心裡一緊道「是不是你老公回來了？」「對啊，他每天都很準時。」

門開了，一個瘦小，個子不高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在換鞋眼睛往廚房瞟時，瞧見了我，臉上立馬堆起了笑容說：「你好！」我也笑着對他說：「你好，來你家打擾你們了。」「不會，你來了家裡人多熱鬧。」

我幫以純把菜端上桌，她老公趕緊過來幫忙，滿滿一桌菜圍着三四個人，看着他們大口大口地吃着飯菜，以純的老公時不時給她夾菜，還邊吃邊快活地和我聊他們這邊的生活，我瞧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幸福。

晚飯後以純的老公建議以純帶我去逛逛這座城市的夜晚，我們四人一同出門，一路上以純和我有說有笑，她老公幫忙看孩子，孩子逛累了吵着要抱，他老公二話不說抱着孩子走了一路，這一路他沒有任何的怨言，偶爾還跟我說一兩句這座城市的特色，要我在這多玩幾天。快要回家時，以純提議去超市，她老公點頭答應，從超市出來買了一大堆東西，他老公搶着幫忙提，看着他抱着孩子，我實在不好意思，手上的東西不肯讓他拿去，以純也提了一袋，他看見幫誰提誰都不要，便攔了一台出租車要坐車回去說：「這樣你們就不用提得那麼累。」就兩個站的距離他還打車，瞬間覺得他好像也沒那麼差。

第二天以純老公去上班，以純送孩子去上學後，便當我的導遊帶我遊逛這座陌生的城市。我好奇地問：「以純，我看你老公對你還不錯啊？」

「那是因為你在這。」

「你都不知道，有一次去超市買東西，我都提回到樓下，我女兒吵着要我抱上樓，我叫他提，那天剛好超市搞活動我買了兩瓶洗衣液，他一提那麼重，把袋子狠狠摔地上，洗衣液的瓶子都摔裂了，洗衣液灑了一地，袋子的東西全部掉出來。他狠狠地批評我「買那麼多東西幹嘛？就知道亂花錢。」我買的都是日用品，都是日常要用的，想着他一起去，有人幫忙看孩子，就多買些，不用下次又要我自己去，結果他把東西丟地上，獨自一人回家，我抱着女兒拿不了，只好抱着女兒爬上七樓的家再下來撿，從那以後我買什麼都不叫他幫忙。」

「你看見他對我還不錯，那是裝給你看得，等你一走，他又原形畢露。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初看上他溫文爾雅，對我細心周到、大方，我一直以為自己找到個理想伴侶，會幸福過一輩子，可我錯了，他太會裝，等我發現他的真面目時已經來不及啦。」

「我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可是我在這一個朋友都沒有，他不讓我跟男的說話，我要是跟哪個女的好，他就去親近哪個女的，別人結婚了他也想挖牆腳，我叫你來除了想見你，更想和你說說我的悲劇。這些年我憋得實在太難受。」看着以純腫得跟水泡般的眼，我一時無言，默默地聽着她一言一語，心如刀割般疼！

「孩子上學了，我想去上班，他不讓，怕我上班跟其他男人說話，喜歡上其他男人。他不讓我去上班就算了，還不給錢我花，幸好我之前有點積蓄加上他給我家的一筆彩禮，我媽都拿給了我，這些年我全靠這些錢度日，不知道這些錢用完了我該怎麼辦。他不讓我跟任何男人聊天，即便他認識的也不行，就算打一聲招呼也不行。那天遇到一個朋友的老公便向他打了一聲招呼，（這個男的他也認識）被他看見了，回家他不停地問我「是不是喜歡人家？想勾引人家？」我回答：「不是。」他用手掐着我的脖子大聲吼道：「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人家。」他瞪着牛般的雙眼，手在我脖子上掐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已經喘不過氣來，但我沒有掙扎，想着這樣被他掐死，就再也不用受他折磨，當我快要窒息時，有種從來沒有過的輕鬆，仿佛自己已經解脫了，我嘴角輕輕地往上揚。這時他鬆開手，生氣地吼道：「以後不許跟任何男人講一句話，認識的也不行，要是下次再被我看見，我就打斷你的腿，這些話整整說了一個禮拜。以後我看見認識的男人都兜着走，不敢跟他們打招呼,他們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我」。不讓我跟其他男人說話就算了，我要是和哪個女的做朋友，他就想方設法加別人微信，和別人聊天，好讓別人喜歡他。」

「讓人更噁心的是他和別的女人搞在一起回來還跟我炫耀，拿我同別人比，甚至他們在床上的每一個動作都要說一遍，說得眉飛色舞，一點也不拿我當他妻子，跟他一起我連一絲尊嚴都沒有。」

「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敢相信你老公是那樣的人。」我詫異不已地問。

「肯定是真的，這些年我過得不是人的生活，有時我想要是死了會不會一了百了？但我捨不得我女兒，怕我走了就沒有疼我女兒，於是我常常在心裡詛咒他快點死。」以純苦笑着說：「你有沒有覺得我很惡毒？」我搖搖頭。

「我曾經想趁他上班偷偷地走，可是他威脅我要是我敢離開他，他就去傷害我的父母。他什麼都做得出來，我害怕他真的對我父母怎麼樣，這樣我會愧疚一輩子，於是我又不敢偷偷離開他。」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總不能這樣過下去吧？」

「我現在就忍着他，等我父母不在了，女兒也長大了我再想辦法離開。」

「我現在同廢人沒兩樣，一天到晚除了在家做飯，接送孩子，就是躺床上睡覺，看電視，沒有任何朋友，也沒有其他追求，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不會啊，我覺得你現在有那麼多屬於自己的時間可以做點自己喜歡的事，不一定要上班，比如鍛煉身體，學一門手藝，讓你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你漸漸會發現生活變得越來越有意義，你的心態也會隨之變得更加樂觀，當你改變了，日子不全受你老公影響，說不定你老公待你的方式也會跟着變。」

「我還從來沒想過可以過和現在不一樣的生活呢，跟你聊一下心事，心情變好了很好，還真的非常謝謝你大老遠來看我聽我講些不開心的事。」

「你還愛你老公嗎？」

「現在我對他除了恐懼還是恐懼，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愛了。」

「剛開始，因為他對我好，處處為我着想，時刻關心我，生活上對我照顧得細心周到……所以漸漸地我愛上他。直到這一切變了，他對我不再用心，動不動對我發怒，暴打，我對他從愛到不愛，再到恐懼，到想逃離，到現在連逃離都無法逃離的無奈，要是當初在戀愛時，我能多些理智、多些思考、多了解一下別人婚後的生活，我就不會像今天那樣進退兩難！」

在以純家待了兩天，我不得不去忙工作的事，以純的心裡話卻還沒說完，堆積在她心裡的不快實在是太多太多，不知我離開後，她的心事會不會變得更少還是變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