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節後綜合徵」:我們如何建立與漂泊之地的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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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以特有的時間暫停與空間上的返鄉聯動,流動性的背後實則是對時空停頓感的希冀,而後者將個體對地方的依戀無限放大。故鄉意味着熟悉和習慣,在似乎閉上眼都能找到路的街頭,習慣本身弱化了過往一年時刻不停的目的意識,它讓人暫時逃逸節奏,不再急於奮鬥,甚至似乎不再需要作決定,在年少熟悉的環境中療愈修復,到家時重新插上的充電線意味着假期的開始。而新年假期的結束則從離家前拔充電線的瞬間開始,同樣的車站,同樣的一批人,不同的只是從假期的歸鄉人搖身一變,成了去往他鄉的異鄉客。

地方感的親切源自日常生活經驗的感知,只是不知從何時起,這種再尋常不過的日常似乎只有在一年一度的返鄉中才能打撈一二。我們有可能在棲居地恢復對周邊的感知嗎?當生活其間的街區被重新覺察,這種充電也許就不再是一年一次的「奢侈」。

什麼時候你會感覺重新開始了「漂泊」?是推開出租屋門的瞬間,是再次攤開的行李箱,還是落座工位的那一刻?如同真空壓縮袋裡被猛然拔掉氣閥蓋的被子一樣,一點點充盈到恢復原狀,蓬蓬鬆鬆的癱軟恰似節後綜合徵下恍惚的自己。生活的軌跡是一場依戀與自由間的辯證運動,在開放之地人們會格外強烈地懷戀着地方,而在熟悉的地方街角,遠處空間的廣闊則帶着無窮的吸引力。

時空感在一來一往中變得具象,如果用一個動作去形容,也許「伸懶腰」最是符合。人本主義地理學家段義孚(Yi-Fu Tuan)解釋說,當我們伸展肢體時,能夠同時體會到空間和時間——空間是物質約束下自由的範圍,而時間是緊張與放鬆之間的間隔。空間感源於能夠移動,而時間感則是鬆緊間的呼吸,二者促成了人們對秩序的把握。然而,快速變化的外界時刻衝擊着這種秩序,一旦人們覺得失控,就會下意識想要回到理想化且穩定的過去。從這個角度而言,對某地的親切經驗——地方感,是運動中的停頓。

身陷「節後綜合徵」:我們如何建立與漂泊之地的親切感?

「無地方」的地方:

找得到路,卻不知身在何處?

何為「地方」?關於該詞的討論在不同學科領域都各有側重。純粹意義上的地方可以近似抽象為地球上的一個點。而地方感(The Sense of Place)則涉及身處其中的個體對定位點的意義投射。在《空間與地方:經驗的視角》中,段義孚將「戀地情結」(Topophilia)引入地方討論中,並指出地方感所承載的兩層含義——地方自身固有的特性和人們對這個地方的依附感。山東大學文化資源與文化產業博士呂冬青則從歷史分期層面提出,在時空尚未脫域的前現代社會中,地點(地方的位置)、場景(地方的景觀)與地方感(地方身份與人的自我認同)是三位一體的,均附着於可見的一點上。古羅馬人的生活圖景也許最能還原這種融合的一體感。

《空間與地方:經驗的視角》,作者: [美]段義孚,譯者: 王志標,版本: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17年2月。

也許我們很難想象,為後世留下水渠、地下供暖、混凝土道路等諸多遺產的古羅馬可能沒有街道地址。戴爾德麗·馬斯克(Deirdre Mask)在《地址的故事》中回溯了羅馬人是如何找路的。鼎盛時期的羅馬,近100萬人口居住在市中心兩英里以內的區域。而城內幾乎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分區,小巷與街道混雜,住房、商鋪、作坊雜亂地擠在一處,街道甚至在很多時候充當着不同家庭的會客廳、廚房和浴室。對大多數居民而言,近乎天價的地圖不可想象,即便拿到手裡,也可能理解不了。唯一可供使用的,就是「頭腦地圖」。

《地址的故事》,作者: [美]戴爾德麗·馬斯克,譯者: 徐 萍 / 譚新木,版本: 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2022年1月。

儘管羅馬在歷史上發生過巨大變化,但其道路、地標、城牆和廣場等都維持着相對的穩定性。在「圖像鮮明」的羅馬城生活,周遭的一切時刻刺激着感官。除了目之所及,為了找路,甚至可以跟着鼻子和耳朵走。滾燙的麵包、燃燒的薰香、火爐上的烤肉,剛塗上油的身體的氣味都是獨特的標識。街邊小販的叫賣、鐵匠打鐵的叮噹聲,遠處房屋裡突然爆出的拔取腋毛時顧客的尖叫聲不絕於耳。作者在書中收集了這樣一張「多感官地圖」:

「炎熱的夏日午後,遊戲的聲音(說話的聲音、擲骰子的聲音、移動櫃檯的聲音)、克洛卡·馬克西瑪下水道的惡臭味、汗水的鹽味和昆蟲的嗡嗡聲,讓一位漫遊者在茱莉亞大教堂的一角拐進了維卡斯托斯庫斯,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依靠頭腦地圖找路的羅馬人,在尋路過程中他們的大腦是否會比我們使用得更多?神經科學家埃莉諾·馬奎爾(Eleanor Maguire)發現,記憶城市複雜道路體系的出租車司機腦中的海馬體會產生更多灰質,而在使用GPS的一代人中,情況則相反。這一發現起碼說明了在聽從語音導航的尋路者腦中,部分神經元是未被激活的。倘若海馬體只負責導航,那麼將其任務移交中介化的技術載體似乎是對人的解放。然而,越來越多的研究支撐,海馬體與記憶有關。

電影《絕美之城》中的羅馬。

不難發現,頭腦地圖是個體對所在地方生命體驗的整理。而在純粹跟隨導航的過程中,主動的體驗獲取被目的地的迫近要求取代,源於直接經驗的瞬間的親切感也在這輪替換中消耗殆盡。手握導航,仿佛可以在任何陌生的位置找到通往目的地的最近通路,然而即便是重複走過數遍的路線,卻依然可能在腦海中串聯不起一張完整的地圖。可是,當回想起兒時從家到學校的那條路,閉上眼,不只是路旁的每一家小店,甚至轉角長椅的擺向似乎都歷歷在目,模糊掉的究竟是地圖還是日常經驗的感知?如果說一時找不到路卻能清晰地知道自己當前的位置,是家鄉場景下的日常敘事,那麼,找得到每一條路,卻說不清楚當下身在何處,表達的則是他鄉街角的弔詭轉換。值得注意的是,對當前位置的模糊感與「我在哪裡」、「我是誰」的身份失焦是密不可分的。

紙質地圖通過標記再現空間,空間維度的變遷壓縮於方寸之間。電子地圖更是以真實、立體的擬像再現將這一壓縮體驗提到了另一種極限。VR、AR技術的加持則讓使用者能夠足不出戶便獲得身臨其境之感。空間成了隨時能夠呈現的客體,地圖上的標記似乎在召喚着跨越地理的變現體驗。在導航的指引下,城市生活者正在駛入社會學家曼紐爾·卡斯特(Manuel Castells)預言的「流動空間」——匯成信息流的實時定位不斷更新,一個又一個地方次第呈現,又在一次又一次刷新中不斷改變。正如西南大學傳播學碩士金鈺婷在對24名電子地圖使用者進行深度訪談中,頻繁聽到的那一句「我一直在走」,甚而有受訪者稱,電子地圖的出現讓「分清東西南北」本身變得不再重要。作為時空中的停頓的地方感即生即滅。

除了空間的流動與否,地方經驗也受時間感知的影響。故鄉的地方感始於童年。段義孚認為,當把時間通道與地方經驗聯繫在一起,縱向的生命周期成為坐標。對兒童而言,時間是不會「流動」的凝固,他們仿若站在時間外面,始終稚嫩;而對成年人,時間在前,不由分說地拉着他們飛奔。相較成年人,兒童對地方的經驗更為感性,未經中介的直接,這也是成年人不斷懷戀卻無法再回到過去的原因。

「上帝視角」的幻覺:

體驗很豐富,經驗很貧乏

作為一種外化的空間感知方式,電子地圖將龐雜的空間轉為海量信息收入庫存,以供使用者隨時調取。俯瞰式瀏覽與實景導航的互相切換,既提供了一種對陌生空間的掌控感,也弱化了真實地理間的區隔,如一扇「任意門」讓隨時隨地進入另一個空間成為可能。因而個體對電子地圖的依賴,不僅僅在於其便捷,也與使用過程中產生的權力幻覺式安慰有關。

但我們是否留意過,電子地圖的標記讓何種信息變得即時可見,又讓哪些信息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

隨手打開一個地圖App,不難發現,其早已與各種小程序串聯,且每一個可點開的標記點都有圖文信息的交叉呈現。除顯示位置相關信息外,住宅區同時提供房價參考、在租房源和在售房源,寫字樓會在顯眼處標識通勤租房的找房鏈接,而餐館、影院等則直接與大眾點評嵌套,從評分到推薦菜品、上映劇目,再到精選評論一應俱全。當關於其的想象在對比中被多次激發,只等某個周末去複製體驗。如果連跟着導航走都覺得費時費力,叫車選項就在手指划動之間。

創意圖片:新京報記者 王遠征

與其說電子地圖是真實場景的再現,不如說更像是消費空間的再生。在《從空間表徵到文化實踐》一文中,西安外國語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研究員楊致遠在反思電子地圖時提到,電子地圖快速流動的海量信息和多樣的空間呈現方式有助於引發頻繁的消費行為,更傾向於將個體塑造成一個消費主體而非生產性主體。更為重要的是,這一定程度上加劇了後現代語境下個體不斷變化的焦慮情緒。「在電子地圖持續流動的空間圖像中,主體關於空間的想象和消費欲望相互激發,不斷生成,個體成了在短暫、破碎體驗與渴望永恆、完整之間、在自戀與自卑之間不斷擺盪的焦慮型主體」。

在頻繁的消費行為背後,每次體驗都被接踵而來的下一次體驗覆蓋,孤立的行為無法整合成意義連貫的敘事,以至於幾周後甚至不記得不久前曾去過哪裡,只能依靠不間斷的下一個刺激維持積極狀態。我們被告知「好的生活就是豐富的生活」,然而體驗清單的增長速度遠超個體精力允許下體驗行為的疊加速度。當寬度成為目標時,越是行動反而越是感受到行動的無力,在筋疲力盡時只能嘆一句「人生苦短」。我們似乎成了羅薩(Hartmut Rosa)筆下的那隻「滾輪中不停奔跑的倉鼠」,在日益強烈的渴望中倍感挫折。事實上,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在一個世紀前就區分了體驗(Erlebnisse)與經驗(Erfahrungen),前者是片段的,而後者才會與我們的認同和生命歷程相連,從而烙印於心。他預言,「我們可能到了一個體驗很豐富,但經驗很貧乏的時代」。

《愛情神話》中的上海。

過度飽和中,嘗試重建共鳴

相較而言,古羅馬城儘管街道混雜,但羅馬人生活於面對面社群中,日常活動所接觸到的人實則有限,至於在不同城鎮間流動穿行,幾乎是相當困難的。而如今,跨省流動司空見慣,即便疫情下的社會曾一度被按下暫停鍵,但互聯網生存下的賽博人似乎一刻也未曾與外部世界斷聯。

電影《絕美之城》中的羅馬。

美國心理學家肯尼斯·格爾根(Kenneth Gergen)認為晚期現代社會中的人們實則處於「過度飽和」。在不斷地遷居中,與棲居地建立連接太耗費時間,一旦因為種種原因換到新的環境,又不得不重新適應。在快速相遇、快速分開的節奏中,對周邊街區的感知也逐漸磨鈍。在羅薩看來,當自我與世界之間的共鳴安靜下來的時候,自我內部的異化就開始轟響,這種異化表現為人們時而陷入對「所做之事(即便是自願做的事)似乎並不是真正想做的事」的懷疑中。

《午夜巴黎》中的巴黎。

上述懷疑折射出個體內在的深層扭曲,產生的直觀感受就是外部世界似乎處於一種加速前進的節奏中,個體卻始終像是在慣性作用下被既有習慣節奏所驅使。當內外的兩種節奏無法同頻,眩暈與不適感就會油然而生。浸潤在不斷迭代的電子產品廣告中、穿梭於飛馳列車連接的兩地間,追趕着似乎總是差半個身位的潮流,為了適應速度,個體被迫加入了這場競速,讓自己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在時空停頓的地方感中,熟悉的節奏被猛然喚醒。

那麼,過度飽和中,個體如何克服這種不適?羅薩開出的藥方是重建「共鳴」(Resonanz)。如果說不適的來源是與周遭關係的斷裂,那麼最直接的辦法似乎是讓「無關係的關係」重建聯繫,也就是在自身的生存節奏與快速變化的外部節奏間尋找平衡,讓生活儘量以一條近乎清晰的「共鳴軸」為中心波動。這似乎與當下職場人苦心追求的「Work-Life Balance」呼應,然而正如走鋼絲,其間平衡的把控非一日之功。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這種「共鳴」更像是回天乏術的輓歌,眩暈與不適似乎只是因為個體的不適應,一旦重建「共鳴」便不會再有抱怨。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藍江認為這恰是羅薩的悲劇,他在選擇回到批判理論的同時,卻最終在共鳴的結論之上與初衷背離。

段義孚調侃說,我們之所以注意到某種現實是因為它是那種我們能夠表明或講述的現實,我們逐漸相信我們所能講述的就是全部知道的,實則,我們知道的遠遠超出了我們能夠講述的。他將海倫·桑梅爾對故鄉的記憶收入書中:

「你經過醫生的診所,就到了你自己住的那條街道的拐角處,然後你折向西邊,看到了落日餘暉下連成了拱形的樹木。也許,你沒有多想就朝它們走了過去,愉快地發現自己已經在家附近了。也許,如果天空是灰色的,如果這時是冬天,那麼人行道會有道道煤煙的污跡,黑色的雪塊填滿了排水溝,你甚至會評論小鎮有多麼醜陋、多麼單調、多麼沉悶。如果天空是乾淨的,那麼你幾乎肯定會停在門口,一隻手搭在門閂上,去搜尋西方的第一顆星,想要逃避,想要一個遙遠且光明的未來——就在那一剎那,你會注意到在你手下的門閂,並會恢復關於它感覺如何的記憶。」

還記得諾蘭在《信條》中借科學家之口說出的那句心聲嗎?

「不要去理解它,感受它。」

參考資料:

[1]《空間與地方:經驗的視角》【美】段義孚(Yi-Fu Tuan)著 王志標 譯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02.

[2]《地址的故事》【美】 戴爾德麗·馬斯克(Deirdre Mask)著 徐萍 譚新木 譯

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22-01.

[3]《新異化的誕生:社會加速批判理論大綱》【徳】哈爾特穆特·羅薩(Hartmut Rosa)著 鄭作彧 譯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01.

[4]《去地方化和再地方化:電子地圖與城市地方感研究》.金鈺婷.西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9.

[5]《從空間表徵到文化實踐:對電子地圖的批判性反思》.楊致遠.《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21(04)期,第209-215頁.

[6]《論賽博空間中的地方感與地方——人文主義地理學的角度》.呂冬青.《中國文化產業評論》,2016年第23(01)期,第127-141頁.

[7]《可能超越社會加速嗎?——讀哈特穆特·羅薩的<新異化的誕生>》.藍江.《中國圖書評論》,2018年第(07)期,第9-17頁。

撰文 | 申璐

編輯 | 走走

校對 | 趙琳

評論列表

頭像
2023-10-02 08:10:22

專業的情感服務機構真的不錯

頭像
2023-09-25 06:09:45

可以幫助複合嗎?

頭像
2023-09-13 12:09:48

如果發信息,對方就是不回復,還不刪微信怎麼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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