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的烏托邦，是天真的浪漫，也是極端的瘋狂

顧城，1956年秋天，出生於北京一位詩人之家，他從小受到了父親濃厚的文化薰陶。

他是一個天才少年，不滿十歲便開始寫詩，他的詩早期大多是一些片段句子，諸如「我們幻想着，/幻想在破滅着；/幻想總把破滅寬恕，/破滅卻不曾把幻想放過。」。這些短詩記錄了對紛亂的社會生活的反應。

天才似乎都比較孤僻，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追求極致的境界。顧城也是這樣的人，他從小就喜歡一個人獨處，在隨父親下放山東廣北一部隊農場進行勞作的五年裡，他感覺到日復一日農作的生活與想象中的世界有很遙遠的距離，這種距離讓他痛苦，也使他更加把內心依託給詩。

後來他在農場裡寫下的一首詩《蒲公英》被發表了，在詩歌界引起強烈的反響，顧城也因此受到了許多人的關注，並被稱為朦朧詩派的主要代表詩人。

他是一個天生的詩人，他對萬物的敏感和與生俱來的才華，讓他在思考和探索中構造了孩子般獨特的詩歌世界。那個世界離複雜的社會很遠，貼近的是安靜自得的天真浪漫。他的靈魂是自由的， 是真實的，是充滿幻想的。所以他才會想打造一個烏托邦一樣單純美好的生活狀態，也會想擁有烏托邦一樣浪漫純粹的愛情世界。

在一趟上海至北京的火車上，顧城邂逅了一位同樣愛好文學的女孩——謝燁。緣分來臨的時候總是很不經意，那女孩坐在顧城的旁邊，顧城並不敢和她多說話，害羞不已。直到車窗外夜幕降臨，周圍的乘客都睡着了，他們才開口交談，顧城和她談電影，又念起詩，還說到小時候的事情。

後來，他們相愛了。顧城在寫給謝燁的情書上說：「我覺得你亮得耀眼，使我的目光無法停留。我完全忘記了剛剛幾個小時之前我們還很陌生，甚至連一個禮貌的招呼都不能打。現在卻能聽着你的聲音，穿過薄薄的世界走進你的聲音，你的目光，走着卻又不斷回到此刻，我還在看你頸後的最淡的頭髮。我知道世界上有一個你活着，生長着比我更真實。」一見鍾情，詩人的愛情總是如此有詩意。

與謝燁的相識，開啟了顧城人生的新篇章，而謝燁不顧父母的反對 ，嫁給了顧城。這是多麼美好的浪漫愛情故事。

可是誰能想到這樣美好的愛情故事卻沒有寫下一個圓滿的結局。

為了追求自由，顧城和謝燁一同前往新西蘭的一座小島——激流島，在那裡開啟了顧城的烏托邦生活，脫離喧囂的世界，種菜、養雞、劈木柴、喝雨水、寫詩，簡樸自然，自給自足，隱居在屬於他的桃花源里，過着理想的墾荒生活。

而這一份屬於顧城和謝燁的安逸生活與寂靜狀態，被一個北大女學生英兒的到來打破。英兒是顧城和謝燁在一個詩會上認識的，詩會上朦朧詩被抨擊，而英兒卻力挺顧城，這讓顧城和謝燁都很感動，因此就結交成為了好友，時常保持聯繫。

在回歸自然的小島生活里，顧城並沒有得到妻子謝燁的完全認同，妻子要照顧剛出生不久的幼子，還要面對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顧城是精神的赤子，在生活中是一位弱者，妻子謝燁在他的生命中承擔着的是母親的角色，但當她成為真正的母親後，便無法像最初那樣有充沛的精力與熱情陪着任性天真的大孩子顧城。這讓追求烏托邦般的理想生活的盼望無法得到滿足，他感到孤獨。

他寫信給英兒：我們是一起躲雨的小蟲，花殼殼，你是花瓢蟲，好看的一種。在天冷之前，我們已經找好了藏身的地方，也許在大岩縫裡鋪上木板吧，像過家家一樣，外邊大山谷里大風吹着——很小的鍋里煮十五粒豆子。

詩人顧城將天真美好的幻想重疊交織，與遠在國內的英兒來了一場精神與靈魂的交流和溝通。早已偷偷愛上顧城的她，離開北京，去小島投奔了顧城。

顧城原以為英兒是過來與他們兩一起在島上建立精神家園的，可沒想到英兒無法壓抑自己對顧城的愛，主動與顧城開始了情人關係。

顧城的妻子謝燁自然是知道這所有的，但是她卻默許了顧城與英兒的關係，或許是因為她太愛他，又或許是她太過於相信顧城對自己全方位的依賴，認為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自己。

可是，愛的本能根本就經不起考驗。正是因為謝燁的寬厚和縱容，讓顧城和英兒愛得天翻地覆。英兒激發了顧城男兒生命激情的本能，本能的力量是強大的，強大到突破了倫理和道德。在這樣激盪的沉醉映襯下，他與妻子謝燁母子般相守的情感方式顯得無比寡淡。

但不管他與英兒如何甜蜜激情，他還是深愛妻子謝燁的，他對妻子無比感恩。他甚至想讓英兒也感激妻子。可是英兒內心是複雜的，她一遍遍想衡量自己在顧城心中的分量，她是焦慮的，痛苦的，她不甘於顧城愛戀自己卻無法選擇自己。三個人的生活對兩個女人來說都是折磨。

愛情的領地從來都是寸土不讓的。英兒如此想，謝燁也是。在謝燁的積極鼓勵下，顧城應德國學術交流中心的邀請，懷揣着對未來的夢想，依依不捨告別了英兒，與妻子一同前去德國。在送走了顧城夫婦後，英兒無比自卑和孤獨，她的愛情被打碎了。

謝燁以為這樣，自己的家庭可以重歸和睦。沒想到在德國將近一年後，顧城得知英兒離島了，她為了綠卡，嫁給了島上教她英語的英國移民約翰，去了悉尼。他徹底崩潰了，靈魂受傷，理智消失，人生在滴血。「鋒利的鐵鏟」毀壞了他的生命，英兒給過顧城的慰藉有多深，此時給他的創擊就有多深。

為了挽救痛不欲生的顧城，謝燁建議他寫一部懺悔錄，寫下這個他深愛着的家庭介入者英兒的背叛與妻子支撐一切的艱辛。看到顧城如此難過，忍受不了英兒追逐利益有了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沒有活下去的欲望，謝燁甚至和一個德國朋友給顧城出主意，讓顧城把英兒殺死，然後自殺。他們還幫顧城買好兇器，顧城感激不已。

顧城為了報答謝燁，寫了本小說《英兒》。但是《英兒》的創作終究是背離了懺悔的初衷，顧城在裡面描繪了眷戀不已的愛情記憶，點點滴滴如同刺刀，狠狠地刺進謝燁的心裡。顧城依然割捨不掉那些與英兒的點點滴滴，更是取消了自殺的念頭。謝燁的心因為顧城對英兒深深的愛而再次受到深深的傷害。

顧城卻開始想要過常人的生活，他開始懺悔，開始企盼。可謝燁的心冷了，絕望了，那些對天才詩人丈夫的陪伴、多年來的忍辱負重已經讓她壓抑太久。她下了決心，不想再留戀這樣的愛情和婚姻，她開始展望和憧憬新生活。

情人英兒離開了，妻子謝燁也即將離開了，當幻想的烏托邦里的天真浪漫逐一瓦解的時候，顧城感覺全世界都在拋棄他。他開始走向極端，拿起斧頭把妻子砍至重傷，並匆匆留下遺書，上吊自殺。桃花源消失了，烏托邦也毀滅了，在彼此怨恨中，顧城謝燁同歸於盡，多麼瘋狂。

如果說顧城的創作早期，他的詩是童話般的明媚和純淨。那麼，要是他和謝燁的愛也能一直停留在童話般的那時候，該有多好。

就好像剛戀愛那時顧城寫給謝燁的信中所說那樣：「你的信讓我看見了將來，多好，為什麼我不能和你一起看看將來呢，我感到雲從松樹上升起來，你一步步走上台階，你就在我身邊，我相信，這是命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短，而命運是漫長的。」

（文中圖片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