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金髮美女1分鐘的狼狽，我想讚美那個素顏的中國女人」

八月最後一個周末，我們去了迪士尼樂園，定的是周六的票，周五下午就到了，因為懂行的寶寶都知道，巴黎迪士尼的隔壁，就是法國最有名的Outlets，在法國這些年，我都沒來過，這次走門口了，豈有過門不入的道理呢？

周五，等我們磨磨蹭蹭地，把孩子們安置到酒店，到了購物村，已經快七點了。

進去沒走兩百米，我就欣喜無比地看到一間，我愛極了，但貴到肉疼的牌子，我一溜青煙地跑進去。

店員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金色的捲髮，大大的眼睛藍得透明，粉紅色的皮膚吹彈欲破。她聲音不大，講着東歐口音的法語，很有禮貌，真的是賞心悅目，美極了。

雖然這牌子打了折還是死貴，我和盧先生還是一人選了一件羊絨衫，美滋滋地拎着袋子出門，我無限感慨地說，真應該帶着女兒們來看看，一個美麗且有教養的女孩子，到底是怎樣的。

出來已經快八點了，每間店都在準備關門。我們也就撤了。

可才逛了一間店，我還沒有夠，周日上午，我們趁着孩子們在酒店游泳池，又來了購物村，給盧先生買了雙鞋子，付錢時，店員主動問我，有沒有銀聯卡？有的話，可以去服務台要一個10%的折扣券，全村可用。

我們按照指點去了服務台，一秒鐘生成了一個二維碼，立馬鞋子就打了九折，夠買個冰淇淋了。我們又逛了一會兒，給孩子買了個T恤，這次是個法國店員接待的我們，付錢也主動問：「你有沒有銀聯卡？可以打折。」

這，我就有點不開心了。鞋和T恤都是小錢，可唯獨那兩件死貴的羊絨衫，我明明就是用銀聯卡付的款，為什麼美麗得如瓷娃娃一樣的店員，沒給我說？

購物村不大，轉眼我們又走到店門口了，我給盧先生說，我要去問問。

進門，我一眼就看到東歐娃娃正在店裡站着，我走過去給她說：「你好，我們周五買了兩件羊絨衫，可今天，在別的店裡告訴我，用銀聯卡可以領10%的折扣券……」

講真，因為我對她的印象非常好，所以我並沒有想責怪她的意思，我甚至在心中已經提前給她找了個理由，估計是新來的，不太了解，我只是想說，衣服新的還在包裝里沒有動過，咱能退掉，用折扣券再買麼？

可令我十分驚訝的是，她從頭髮根到耳後根，馬上整個都紅了，還沒有等我講，就慌亂地說：「我，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盧先生從後面輕輕拽了拽我，男人對小女生都有一種天生的憐香惜玉，他在他的男中音里，找了一個特別柔和的口氣說：

「別緊張，我們不是在說你的錯。我們是想問問，有沒有可能把衣服退掉，重新……」

可東歐瓷娃娃還是慌亂到恐懼，她一面往後退，一面擺着手，模糊不清地說：「我不知道，我，我，我不清楚……」

她的狀態已經完全失控，完全無法溝通，我說：「你們經理在嗎？我要和你們經理說。」

她猶豫了一下，去後面找了經理，等了幾分鐘出來給我說：「經理在打電話，打完就出來。」說完之後，她就跟被燙到的貓一樣，躲到一個離我儘可能遠的角落裡。

我讓盧先生去車裡拿衣服，等着也是等着，我就繼續在店裡看衣服，而這個東歐娃娃也夠樂的，她一直在偷偷觀察我，隨着我的腳步調整她的位置，總之刻意跟我保持儘可能最遠的距離。

有一陣子，我都差點跑過去給她說：「別緊張，我真的不是來打你的。」

盧先生把衣服拿回來，經理也出來了，是個小個子的年輕女生，皮膚黑黃，完全素顏，即使帶着口罩，也能看到臉上的小雀斑。她也穿着和東歐娃娃一樣的工裝：質量很好的白布襯衣和有點寬鬆的高腰卡其布九分褲。

東歐娃娃個子高，腰身纖細，穿着很美，有點走T台，衣服架子的樣子。小經理比她至少矮10公分，還穿着平底鞋，但就把簡單的衣服穿出亦舒女郎的感覺，有一種天然不刻意的高級范兒。

看她們兩個人並肩站着，如果僅僅論顏值、身材和個頭，小經理差了不止十倍吧，可小經理整個人散發出來的那種，人淡如菊自信而篤定的感覺，真是一秒鐘完勝金髮碧眼的東歐娃娃，把目光都吸引到她那裡去了，讓人憑空就產生了信任的感覺。

她對着我點頭笑笑，我們兩個不約而同一起說：「你好」。盧先生也笑了，在旁邊說：「好呀，用中文好溝通。」

我簡單講了一遍過程，要求把衣服退掉，用折扣券重買，小經理聽完說：「我們店的政策是，如果顧客不主動出示，我們不會主動提示……」，她剛說完這句話，我們兩個一起看旁邊，一個男店員正在和一對講英語的老夫妻解釋，怎麼去服務台領折扣券。

我們來了一個成人的對視，大家都秒懂對方的心思，那就廢話少說了，小經理查看了一下，我們原封未動的毛衣和小票說：「我來操作，不過我先說明，店裡規定差價不能退錢，只能退券，但你放心，沒有失效期。」

我點頭：「這不是問題。」

我們再次拎着購物袋從店裡走出來，我再次無限感慨：「真的應該領女兒們來看看，在現實生活中，對女人來說，自信真的比美麗更加分。」

我只不過是一個過客，我並不了解那個東歐女孩，到底經歷過什麼，她為什麼這麼美麗，卻又如此缺乏自信，把所有的問句都解釋成對自己的批評，她的人生中，到底經歷過多少責難和否定？

而我真的開心，今天，終於有了仰着頭講話，泰然自若的中國女生。

我們一直以為，自信是一個性格的問題，即使深入一層，也不過是原生家庭或者個人成長的問題，可我越來越發現，影響女性自信更加深刻的原因，是社會和文化的發展程度，讓我懂得這個道理的是，當年住在上海時，有幸認識的每一個包郵區的女人。

在今天，基本上每個女人都會有一種底層的迷信：美麗，是女人最原始的特權，美麗可以解決自己人生中，至少絕大多數的問題。

然而在現實中，這卻是一個根本的謬論，那些持靚行兇，或者有胸無腦的女人，最後的下場都不外乎四個字：「紅顏薄命」。

這個故事很小也很簡單，也許就是因為我的親身經歷，所以真的特別感觸。我寫下來，是想要說，對於女人來說，自信真的是比美麗更加分。

這其實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只不過知道，和自己悟到，醍醐灌頂的清醒程度，大有不同。

當然啦，女人，凡事都有先後，一旦清醒下來之後，就不會有什麼耽誤着你，變瘦變美變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