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天微亮,常山剃鬍須把下巴弄破了,檢查傷口的時候,手指覆在嘴唇上,耳邊卻突然響起霓裳的聲音。
「常山,你的嘴唇真軟,好像棉花糖。」
他的手指顫抖一下,輕嘆息,閉上眼睛,仿佛看見霓裳衝着自己笑,臉上帶着梨渦,露出一邊的小虎牙。
他抿了一下嘴唇,並不覺得柔軟。或許,自己感覺不到吧。就像當初,自己沒有感覺到,錯過一個人,有可能就是一輩子。
如果,能有如果的話。
他想再見一次霓裳,告訴她,他喜歡看她笑,喜歡她鬧騰,喜歡她在自己的身邊,他喜歡她。
或者索性,一開始就不要相遇,如今也不會相思成疾,夜裡輾轉難眠。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這樣的混賬話,說出來,多半是不愛了。
2
3年前,常山還沒有住在這裡,沒有豪情萬丈地買下這個老舊的居民樓,也沒有開這家簡餐館。
他和朋友合夥在城鄉結合部,開了一家小酒吧。裡面賣的酒,多半是假的,偶爾有幾瓶真洋酒,賣出去的時候,都摻了水。
那時的小酒吧,來的都是工地上有幾個閒錢的工頭,吆五喝六,顯得自己很有檔次。常山總是笑嘻嘻地招呼他們,熱情洋溢,然後使勁在洋酒里摻水。
當然也有小年輕們,成群結伴,喝着喝着,就哭作一團。不是有人失戀,就是有人找到新工作,要喝散夥酒。
常山圍着黑圍裙,賣力地守着小酒吧,這已經是他的全部了。朋友入了股,卻從來不過問,他看不上這點小錢,只是每月和常山吃一頓飯,拿走自己的抽成。
常山不行,這是他鹹魚翻身最後一次嘗試。如果,還是不能讓夏雯的父母接受自己,他們就要分手了。
夏雯不喜歡這個酒吧,一來位置偏僻,檔次小,客人們魚龍混雜,二來她也不喜歡常山賣摻水的酒,更加掉檔次。
可她有一點很清楚,常山在拼命賺錢,買房子娶自己。況且酒吧再小,她來的時候,其他人都要稱呼自己老闆娘,這一點對她又很受用。
所以,隔三岔五,也會來看看。
儘管開着酒吧,常山卻很少喝酒,怕腦子不清醒客人會賴賬。
所以,那天他喝醉,真的不是存心,而是鬱結難平,傷透了心。夏雯的父母下了最後通牒,看好的房子下個月要給首付,否則就安排夏雯去相親。
夏雯在一旁,低着頭不說話,似乎也默認了父母的做法。
常山悶聲答應,然後回到酒吧,和沈歌喝到酩酊大醉。
沈歌是酒吧的常客,專做婚禮司儀。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一口就喝出啤酒都摻了水,大罵常山是無良商家。
但兩人也漸漸熟悉起來,他來的時候,常山會給他準備新口味的精釀啤酒,他也給酒吧介紹了不錯的樂隊。有了駐唱,常山順理成章地漲了酒錢。
沈歌看着常山喝醉,不用問也知道又是為了夏雯。
他自告奮勇要帶着常山去找她,成不成一句話,要不私奔,要不分手。
常山笑他傻,不是女人勢利,是生活所逼,而他也真的沒錢。
兩人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竟然一頭栽在了馬路邊,宿醉街頭。
3
可當常山醒來的時候,竟然躺在自家酒吧的沙發上,而沈歌更是打着呼嚕,睡得真香。
然後,他就看見了霓裳。
霓裳伸手來探他的額頭,低聲喃喃自語。他聽不清在說什麼,嘶啞着喉嚨問:「你是誰?」
「常老闆真是貴人多忘事,上個星期我們包場兩個晚上哎。」霓裳嘟着嘴,佯裝生氣。
上周確實有人包場,離別歡送會,但他對眼前這個虎牙妹,真的沒有印象。
她看上去好像還沒有成年,瘦瘦小小,青春稚氣。
「不好意思。」常山道歉起身,又想起來,「你送我們回來的?」
霓裳笑了,一拍胸脯,「姐厲害吧!」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在兩個老男人面前自稱姐,沈歌在一旁笑出了聲。
「謝謝。」常山抿嘴笑了一聲。
「那你要怎麼謝我?」
「請你……吃飯?」常山想了想。
霓裳搖搖頭,一臉無辜地看向他,「常老闆,能不能收留我?」
收留?常山有些不明所以。
「我爸媽總是讓我相親。一開始騙我回來上班,然後就一個勁地催我相親。我就騙他們找到外地的工作,決定逃跑。」霓裳說着又撅起了嘴,「可是,工作好難找啊,吃不起飯了。」
「哈哈哈……」沈歌聽得笑岔了氣,扔給常山一個抱枕,「趕緊收留救命恩人。你看看,這才是面對相親應該有的樣子。奮起反抗!」
「可我請不起你。」常山一臉無奈,他現在只想開源節流。
「我不要工錢,管吃管住就行。晚上我睡沙發。」霓裳兩眼放光,「等我找新工作,我就走。之前的工作,是爸媽介紹的,不想去。」
4
霓裳在常山的小酒吧工作,端茶倒水打掃衛生,什麼都做。她穿着和常山一樣的圍裙,把一杯杯摻了水的假洋酒送到客人面前。
她的頭髮不長,扎在腦袋後面,只有一小撮。沈歌來的時候,最喜歡抓她的小辮子,逼問她,是不是看上了常山?
她總是咋呼呼地說:「怎麼會看上……老男人呢?」
常山後來很想問沈歌,是什麼時候發現霓裳是為了他來的酒吧?
可他不敢問,自己朝夕相處都不知道,沈歌來兩次就發現了。
他只知道,霓裳很賣力地在工作,儘管分文不取。
她把門外擺的花和綠植挪到酒吧裡面,買了很多夜光氣球,打足氣吹在天花板上,氣球的繩子上綁上小紙條。
她說好看的東西要花錢才能看到,要擺在酒吧裡面。紙條上可以由客人自己寫字,寫好綁到氣球上。
這種文藝的招式,她懂得很多。
霓裳給客人拍照,貼在牆上,只拍接吻的樣子。她在每張桌子上放小本子,好看的筆。復古的小本子上都是表白的話。
孩子氣的裝飾,卻帶動了小酒吧的氣氛。喝廉價酒的包工頭少了,追文藝的小年輕多了。
這些人,根本不在乎酒和價格,只要好看,有趣,能讓自己的照片在朋友圈脫穎而出,就願意常來。
這家都沒有名字的酒吧,都快要成為網紅店。
常山和霓裳說:「要不要加工資?」
霓裳擺擺手,「日子長着呢!我的好,常老闆一定要記得。」
5
霓裳第一次見到夏雯,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她想象不到斯文的常山,居然有着那麼驚艷的女朋友。
夏雯確實很美,身材好,前凸後翹,高跟鞋踩得木地板嗒嗒地響。她一頭捲曲的秀髮,都快要腰際,舉手投足都在吸引着周遭的人。
她一屁股坐在了吧檯前的高腳凳上,染得好看的指甲敲敲桌面,問她,是不是新來的?
霓裳只是說去找老闆,沒有搭理她。
她看着常山笑容滿面地迎接她,只看見不一會,夏雯就走了。
她偷偷靠近兩個人,只聽見夏雯鄙夷地看了一眼酒吧的氣球裝飾,說:「真俗氣!」
常山一反常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問他:「老闆娘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老闆娘了。」常山一飲而盡。
夏雯等不了他,找到門當戶對的未婚夫,已經全款買下夏家看中的房子,她來提分手。
常山原本想說,自從霓裳想出這些小點子,小酒吧的生意好了很多。話還沒有說出口,夏雯就說裝修怎麼變得那麼俗氣!
一句話憋在心口,他知道兩個人的緣分走到了盡頭。輸給了房子,也輸給了現實。
「小丫頭,我給你算工資吧。」常山努力地笑,「現在常老闆可以給你開工資啦。」
霓裳說好,露出一顆小虎牙。
6
常山還以為霓裳喜歡沈歌,兩人每次聊得總是很開心。
沈歌抓起她的辮子,她就打掉他的手,笑意盈盈,「老是招惹我,是不是喜歡我啊?」
沈歌上下打量她,搖搖頭,「乳臭未乾,未成年吧。」
然後,霓裳就會追着他滿酒吧跑,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她總是那麼歡騰,他有時想,酒吧里有個小姑娘,挺好的。
失去夏雯,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難過。也許,是長久的壓抑已經讓他磨滅了和她的感情,可他還沒來得及緬懷,就收到了夏雯的婚訊。
請帖當然是不會送到他手上,只是在好友動態里看見了她的婚紗照。
他有些心煩氣躁時,霓裳的家人找到了酒吧。
是她的姐姐,戴着大大的蛤蟆墨鏡,摘下墨鏡,臉上也有着梨渦,卻沒有小虎牙。
「我是霓裳的姐姐。」她禮貌地打招呼,「我想讓你勸她回家,開學的時間要到了。」
開學?
「小丫頭還真的是未成年?」沈歌照例坐在吧檯邊。
「不,她已經22歲了。是留學,這個暑假她應該要去語言特訓,卻逃到這裡了。」她把風衣的衣領往上豎了豎,顯然不想讓霓裳認出來。
「她不想去,為什麼要去?」常山的頭有點疼。
「是她自己要去,又臨陣退縮了。」霓裳的姐姐扯了一個笑。
霓裳的膽子沒有那麼大,關鍵時候,經常會退縮。
「或許,她適合這裡。」常山真心覺得霓裳應該開家自己的酒吧,她能把氣氛弄得很好。
「是嗎?像那樣?」霓裳的姐姐用手一指,霓裳正在送酒。
顯然有些醉的客人,手搭上了霓裳的肩膀,要她陪着喝一杯。
常山的臉,冷了下來,手裡擦拭杯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該死!」沈歌心想哪壺不開提哪壺,趕緊上前。
他替霓裳解了圍,帶到吧檯。霓裳沒有說謝謝,反倒是負氣地回懟:「姐,你怎麼來了?」
「該收心,準備入學了。」
「我送你出去。」霓裳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帶着姐姐出了酒吧,就吵了起來。
「能不能成熟一點?遇到事情,只會躲!」姐姐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能傳到吧檯上兩個人的耳朵里。
「這是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為了你出國,我做了多少?當初是誰來求我,現在呢?」顯然,霓裳激怒了她姐姐。
「姐……」
「說吧,你是喜歡哪個?那個老闆?」
沈歌給了常山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只聽見霓裳喊道:「我不喜歡開酒吧的,也不喜歡泡酒吧的。」
常山笑了,直接給了沈歌一個爆栗子,「你小子瞎想什麼呢?」
7
常山後悔自己趕走了霓裳。
她的姐姐私下裡找到常山,和他說起她的事情。霓裳高考時錯過了心儀的學校,一蹶不振想要出去打工,出門待了一個星期,回來後,決定接受調劑。
可臨近畢業,她沒有收到申請留學的offer,只有最後的保底學校發來了通知書。但是,只剩下法語項目,她必須在到校後,先參加法語考試,如果不能及格,也不能順利學習。
又一次,她說自己要工作,卻躲到了這家酒吧。
「至少,讓她出去看看。」她這樣說道。
「我只是她老闆,她不會聽我的。」常山有些為難。
「霓裳喜歡你。」她遞給常山一張照片,照片上居然是常山,但是年輕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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