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年來，戀愛綜藝經歷了什麼？

撰 文丨陳 桐

編 輯丨奈 奈

文娛價值官解讀：

ID:wenyujiazhiguan

誰也未曾料想，開啟2020年秋日的，竟然是「一杯奶茶」。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梗，不僅在朋友圈瘋傳，甚至在微博上刷了10億的閱讀量。

是這一屆網友們太無聊了嗎？並不是！一張52元紅包的圖片實則精準擊中了所有單身狗和戀愛豬們的心，有對象的藉此秀了一波恩愛，沒對象的也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憑藉一杯看似普通的「愛情硬通貨」，年輕人安撫了自己焦慮的情感。

事實上，奶茶只是表象，當代年輕人對愛情話題的投入以及追捧超乎想象，正因為此，才有那麼多影視劇不厭其煩組CP、狂發糖，不限題材、無懼口水，畢竟多數人愛看啊。當然，比起影視劇借着角色去隔靴搔癢，專門談戀愛的綜藝則純粹了許多，從1998年湖南衛視推出《玫瑰之約》到2010年江蘇衛視《非誠勿擾》一炮走紅，再到現在社交觀察推理類戀愛綜藝霸屏，婚戀情感綜藝不斷在變化，但一直未缺席。不過，在越變越複雜、越變越花哨的同時，其內核一直在進步嗎？

婚戀綜藝走過的32年

1988年，中國的改革開放剛剛迎來十周歲生日，市場經濟替代了計劃經濟，隨之引起文化、教育、思想等一系列的變化，整個社會都處在一個轉型期，新舊兩種思想在這個時期強烈的碰撞，一方面，人們對新事物、新現象充滿了好奇，想去嘗試，另外一方面思想保守的人還守着老思想、老傳統沒有走出來。儘管如此，大眾文化進入人們生活的腳步卻沒有因此而停止。

這一年，山西電視台一檔名為《電視紅娘》的節目誕生，一貫保守內斂的中國人開始嘗試在電視上找對象，這在當時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作為我國電視相親節目的鼻祖，《電視紅娘》欄目的初衷很單純，就是想為窮的找不到媳婦的單身漢們牽線搭橋。節目形式也很簡單，主要是嘉賓在鏡頭前介紹自身的情況，沒有親友團，也沒有遊戲設置環節。參加節目的嘉賓介紹的內容很實在，都是家在哪，家裡幾口人，養了幾頭牛這種實際問題。

小品《我想有個家》

不過，這檔純服務型節目開播後並不順利，儘管節目組在節目開播前三個月就在電視、報紙上做了宣傳，但是直到節目開播都沒有一個應徵者來報名，節目策劃人後來回憶，節目宣傳了三個月才接到了第一個報名電話，在那個變革剛剛開啟的時代，新舊思潮正在交鋒，對多數人而言，在電視上拋頭露面談論自己的「婚姻大事」是很難接受的，當時的文化土壤並不適宜電視相親節目的長期生長，因此，開播不久《電視紅娘》就停播了。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後來者就會接踵而至。1990年，北京電視台推出《今晚我們相識》，相比《電視紅娘》的簡單純粹，增設了自我介紹、才藝展示、遊戲互動等環節，這已經有了1.0時代的雛形。隨後，1998年，上海電視台、湖南衛視、河北電視台、河南電視台先後推出《相約星球六》、《玫瑰之約》、《心心廣場》、《誰讓你心動》，1999年，海南電視台、湖北電視台先後推出《男女當婚》、《今夜情緣》等節目，有了這些節目的探索與鋪墊，婚戀情感類綜藝第一次爆發已經水到渠成了。

2010年，江蘇衛視《非誠勿擾》橫空出世，正式宣告婚戀綜藝1.0時代誕生，相比「祖師爺」級別的《電視紅娘》，《非誠勿擾》無疑更注重娛樂性和話題性，1男vs24女的相親模式盡展單身人群的百態，其目的也遠遠超出了「相親」的範疇。

僅僅播出三期後，女嘉賓馬諾就說出了那句著名的「寧在寶馬車裡哭，不在自行車上笑」。人們紛紛質疑當下年輕人的婚姻觀，博得眼球一片。馬諾的走紅代表着年輕一代婚戀價值觀顛覆了傳統，同時，運營的成功讓大家開始看到流量的好處，「流量至上」的時代也隨之慢慢顯現。

隨後，幾乎所有省級衛視都模仿《非誠勿擾》開始製作相親類綜藝，巔峰時期三四十檔相親節目同時間上演,《我們約會吧》、《稱心如意》、《愛情連連看》、《愛情來敲門》、《百里挑一》、《緣來是你》、《非常完美》等王牌節目同檔廝殺。當代人的婚戀觀、家庭觀、人生觀通過具有代表性的男女嘉賓得以呈現傳達，賺足了收視率。

然而同質化競爭迅速消解了觀眾的注意力，也過度透支了男女嘉賓資源，除了少數幾個王牌節目依然堅守外，那些跟風的模仿者曇花一現，從2010年到2013年，1.0時代正式宣告結束。

2014年，湖北衛視《如果愛》一開播就讓人耳目一新，節目第一次逾越了相親節目同質化的藩籬，為觀眾呈現明星戀愛的喜怒哀樂和酸甜苦辣，開啟了中國首檔明星戀愛真人秀先河。隨後，明星+實境戀愛的《我們相愛吧》、《如果愛》，明星夫妻+旅行的《一路上有你》、《魯豫的禮物》，蒙面+相親的《魅力野獸》等節目相繼出現，在2.0時代，婚戀類綜藝開始打上真人秀的標籤，明星取代了素人，從雙方的直面互動到後續的溝通相處，節目有了更多故事性，

3.0時代，綜藝怎麼談戀愛？

和1.0時代的劇情一樣，頭部節目走紅之後同質化節目越來越多，在惡性競爭中，新鮮度和資源被迅速消耗，很多節目不可避免地陷入劇本、演戲的困境，以明星戀愛真人秀為代表的2.0時代情感婚戀類綜藝在兩三年後又陷入了低谷。

2018年，騰訊視頻推出《心動的信號》，將婚戀類綜藝由明星又拉回到星素結合，同時，在延續2.0時代觀察為主題的基礎上又創造性引入推理元素，戀愛+推理的結合不僅讓戀愛的看點更強，嘉賓情感關係的不確定性和神秘感也豐富了節目本身的層次，有利於抓住觀眾的注意力。

《心動的信號》第一季

《心動的信號》之後，《我們戀愛吧》、《我家那閨女》、《女兒們的戀愛》、《戀夢空間》、《遇見你真好》、《女兒們的男朋友》、《喜歡你我也是》等同類節目又相繼出現，情感婚戀類綜藝迎來3.0時代。

梳理這些節目不難發現，通過單身男女日常相處的生活細節和情感走向，從而引導觀眾進行推理分析和心動連線，是3.0時代情感婚戀類綜藝的一個明顯特徵，無論是明星還是素人，群體表演下把戀愛拆解成不斷設置明說暗鬥、懸疑推理的過程，主線的大懸疑嵌套各種小懸疑，極大增強了網友對內容的參與感，將網友的推理和猜測打造成一個長線行為，由此帶來的就是持續性的話題討論。

不過在「花無百日紅」的真理下，3.0時代這些推理愛情真人秀經過兩年時間的野蠻生長，也即將觸及題材的天花板，於9月8日上線的《心動的信號》第三季已經播出了三期，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讓網友連吃三季之後，明顯開始後繼乏力。

如果說第一季是四男四女風平浪靜下暗流涌動，第二季是八位嘉賓之間明刀明槍的為愛作戰，那麼第三季就是徹底熄滅了前兩季的愛情小火苗，除了一點點愛而不得的錯付，大部分時候都十分平和，平和得好像嚴肅的課堂，以至於三期之後，很多網友和價值官的印象就一個字：悶。

心動偵探的陣容看似不錯，但缺乏話題和互動，張翰、杜海濤、丁禹兮、Alex大叔可能單人都挺不錯，但湊在一起就是缺乏化學反應，不像第一季的楊超越和朱亞文、第二季的楊超越和鄭愷總能挑起話題接住話題，把節目節奏和氛圍調節得特別舒服，這一季只有楊超越在瘋狂cue話題，但真的帶不動節奏。

不僅僅是心動偵探，男女嘉賓在各自的領域都很優秀，但不夠放鬆。這一季名場面缺席，沒有梗，不搞笑，六個人一上來互動得好直白，少了點試探的曖昧。女三鄭琴心問一句誰願意和我一起洗碗，半天沒人應，最後，還是男一掃視一圈之後解的圍，追了三期這六位嘉賓也沒有甜的感覺，相處得不僅悶，還有點尷尬。就像節目中戚哥說的，氣場有時候真的是玄學，截至目前，這六位的氣場是真的不太合。

此外，以價值官為代表的普通觀眾更願意在戀愛節目中看到比較接地氣的工薪階層戀愛，畢竟富家女和霸道總裁的戀愛可以在偶像劇和都市劇中找到各種各樣的劇本，但這一季《心動的信號》男女嘉賓不是家住外灘豪宅的富家女，就是留學歐洲的多金男，尷尬的氣場中，整個節目更像是有錢人想要走紅用來鍍金的舞台秀，對普通觀眾而言，可能缺了一點生活的底色與煙火氣，過於懸浮了。

和任何題材的綜藝節目一樣，經歷了野蠻生長之後，在競爭的下半場，在觀眾注意力下降、題材新鮮度降低、嘉賓資源枯竭的背景下，想繼續遊刃有餘地敘述劇情、營造氛圍、鋪墊懸念，給觀眾持續的吸引力，儘可能延長這一題材的生命力，越來越難了。

越來越窄的內核

與此同時，這些推理觀察類愛情真人秀的主題也越來越趨同，純素人參與的節目清一色都在組CP秀恩愛，中間穿插各種宮斗情節，《心動的信號2》第二期的晚餐環節，就出現了吳翔威、楊凱雯、趙琦君三人的Battle。而有父母參與的節目無一例外都在上演催婚大戲，劇本出奇的一致。

在韓國和日本，婚戀情感觀察綜藝的內容相當豐富，包含了各個維度的題材觀察，呈現出夫妻、親子、朋友、職場等多重關係，可國產綜藝在將這個類型本土化之後，形式沒有創新也就罷了，題材也越做越窄了。

事實上，當下中國年輕人的職場觀與婚戀觀有太多可以挖掘的話題和看點，「獨居之苦樂」、「事業之焦慮」、「危機之化解」、「自我之成長」、「代際之差距」這些都可以延伸出更深入的探討，婚戀情感觀察大可不必只集中在發糖與催婚兩個方向，否則只會越走越窄，而一旦話題和內核走向趨同，很多節目就會陷入「炒作」怪圈，深度不夠，「炒作」來湊，陷入惡性循環。

對於即將觸及天花板的3.0時代情感觀察類綜藝，轉換視野、拓展主題、吸納更多職業身份的嘉賓，或許可以作為突圍手段。輸出更多值得引人深思的價值觀，同觀眾內心建立更多連結，比起只停留在只能教人戀愛技巧或者販賣婚戀焦慮，要深刻得多也長遠得多。

結語

婚戀情感類節目走過三十多年，已經走到了一個岔路口，4.0時代如何創新？重模式還是重內核？下一步該如何發展？這些都是創作者必須提前考慮的問題。